我拿什么才能留住你?我给你贫穷的街道,绝望的日落,破败郊区的月亮,我看着你,追着你,看你颊侧被打火机橘色的光照亮,看你绿眼睛波光粼粼,看你呼出的烟雾弥得好远,看你白风衣飘起来本身就是一片纯净无比的海。没法停止怀念你,没法停止写下你。如果我冒痘,流汗,流血,流泪,用脓污,血渍,汗痕把这些脏兮兮的文字写下,刻下,印下,留下,假装你真的存在,假装那双绿眼睛曾经望向我,那目光从尘埃里面抬起来,你像一个男人一样说话,而尝起来像太阳。
于是我确信我燃烧过,尖叫过,存在过,我因爱你而存在,我因夏天存在而存在。
只是那个夏天没办法忘记,也没办法留住的,我早已结晶在里面了,变成一颗供我自己怀想的琥珀。
于是永远是黄昏,粉色或是橘色的,暖锋过境后飞机的尾翼留下一条云的轨迹,他说啤酒只要有啤酒味能起泡就好,他说尽管过了二十年大卫·鲍伊的歌还是好歌,他说想看七月的云,那时候我才恍然夏天已经过去了。长椅上我们之间隔着一大堆啤酒罐,我把半张脸埋进风衣领子,瞥到你绿眼睛还是像我知且所知的那样漂亮,一晃神再看又多了点饱经风霜的意味。
我想他更年轻些的时候,一定是穿着黑衣,像一头年轻倨傲的黑豹,走路的时候肩胛骨耸动,眼睛装着能承载我整个青春期的一整片雨林。我别开目光,就好像能够假装我们不会互相告别。
只是这是个多美妙的夏天啊,比我们更强,更有力,胜过我们,胜过我们共同的月亮,胜过你在月亮之下的眼睛的绿,那是比过我们大笑,流泪,温存,更明亮的东西。我需要在这里,你知道吗?我需要留在这个夏天,留在你的肌理,你的声带,你的胃,留在你的眼睛里。是这个夏天让我存在,让我曾经存在过。我想留住你,只想留住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