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之,那家伙真讨人嫌。
元歌相信,司马懿眼中,也是一样看待他的。他们之间的关系,不至于水火不容,但永远两看相厌。
可一个讨人嫌的家伙,一个少年时粘着师兄的眼中钉、后来背叛世界的人,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不希望他死了?
他为师兄帮忙,成了卧底,潜入武都,与司马懿共事;忧师兄所忧,坚信司马懿是诈死,要提早防范;受师兄所托,再入武都,守在司马氏旧宅的灶台前,等司马懿头七还魂。
什么时候开始,诸葛亮成了他的借口,成了他与司马懿之间的傀儡?
“你一直胆小,没有傀儡,什么都不敢做。用它一时,是你操纵傀儡;用它一世,你此生不得解脱。诸葛亮那点仁爱,只会惯着你。若如此,你终究难成大事。”
司马懿神色淡然,絮絮说着,仿若在谈外面阴云已过、天光破晓。
潜伏武都的那些年,元歌见到的司马懿从来都是一副思虑颇深、苦大仇深的模样。就连他们在稷下念书时,司马懿相较别人也更沉郁。
元歌从未见过他此刻这般淡泊的模样,好像抛下了千斤重担,好像已成隔世人。
“机关术的玄奥神妙,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……我行我道,不为别人。”
元歌自以为说得很平稳。可他看不见自己拉满血丝的眼眶,看不见隐忍情绪的喉结,看不见紧攥的双拳中掌心溢出丝丝鲜血。
他花了毕生的力量,阻止胸腔中翻涌的无名情感喷薄而出。
他不想、不能、不敢承认。
少年时代,他们是同窗。这大抵是对那年少落魄、嗜杀成性、最终死于徒弟之手的同窗,最后的怜悯和叹息。
司马懿点点头,似是懒得再谈,又似是认同了。他在庖屋中来回走了几步。玄铁锁链拖在香灰上,留下极浅的痕迹,像是一阵掠过,吹皱了无痕的湖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