哗——
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,银灰彻底清醒了。
银灰衣衫不整、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。出门前只来得及抓起搁在手边的剑杖,翻毛大氅的扣绳没系好,胡乱笼在肩上,踩着鞋后跟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黎明泥泞的飞雪中。
恩雅……恩雅!!
初雪停下了脚步,转过身来,她看上去有些惊讶,但又好像毫不意外。
哥哥。
初雪在原地等着,等着银灰踉踉跄跄地跑至眼前。他跑飞了一只鞋,一瘸一拐的样子特别好笑,大氅没系牢,早就落在路上了,穿着睡出糟乱褶子的单薄衣衫,领带松松垮垮绕在脖子上。他不再游刃有余,不再满心城府,那股铠甲一般包裹在身上的、密不透风的威严也不见踪迹了,他看上去无比憔悴、狼狈透顶,恐怕会让每一个见到他的女人为之心软。
然而初雪不会。
她仪态端方地站在原地,一言不发地望着银灰,等待他开口。
恩雅,别去。
银灰的双手交叠在剑杖上,右手死死摁住左手,左边的理性拼尽全力压制住了右边的感情。他的脏器搅在一起,心包里的汁液被残暴地挤出来。他头一回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虚弱,他知道他身体深处蔓延着克制不住的颤抖。
这是命令吗?
初雪平静地询问,身姿凛然静默如冷青的雪松。
银灰怔住了。终于,自他归国至今,他第一次端详起初雪的面容,他被逼着面对他刻意回避的变化和事实。银灰发现初雪变得同过去很不一样,这种变化之大和他旅外留学之后的变化不相上下——但这是从何时开始的?又经历了多久?
他的二妹变得如此强硬、固执、坚决,冷漠的眼神深处燃烧着炽烈而不可侵犯的神采,她无需开口,就已宣告了自己的主张,谁也别想左右她的意志,谁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