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歌声。
它像海浪中一艘纸折的白船,颠簸地来到了男孩的手心。这支歌很陌生,调子并不高明,但却非常温暖。明明是第一次听,初流乃却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许多年……许多年。
乔鲁诺在病床上睁开眼,眼角犹有湿润。是特里休在唱歌,她坐在他的床沿上,侧着身,轻轻拍打着男孩裹在身上的被子。星光稀薄,仅描出女孩的轮廓,乔鲁诺一时恍惚,觉得她看起来像一个透明的灵魂。歌也不由声带震颤,却是从心里流出来的。
特里休继续唱着歌,她视线低垂,神情中有种放下戒备的温柔。
乔鲁诺喜欢音乐,他听过古典的歌、流行的歌,却没有听过这首歌。他分辨了一会儿,歌词里有兔子、小熊,但更多是一段重复的旋律。“睡吧,睡吧,我的小兔子呀,”特里休轻唱,“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……”
乔鲁诺闭上眼睛,明白了这首歌为何如此陌生。因为它是摇篮曲,由母亲唱给襁褓里的婴儿,世上有千万个母亲,这首歌便有千万种歌词,千万种旋律。而乔鲁诺从未听过,哪怕只有一次。他想起去年回家探望汐华。我很想你,他客套地说。我可是经常想起你,母亲回答,语气里包裹着一缕愁怨。当我看见肚皮上的妊娠纹,当我感到自己的身材塌陷。
当我想到自己不得不嫁给你那秃头老爹,才能勉强赎回自由自在的生活。那时我便想起了你,乔鲁诺。
他感到眼角的泪珠滚落,柔软地落在床褥之间。
特里休的歌声停止了,好像发现乔鲁诺醒了。他很想恳请她继续唱下去,却不知道如何开口。他听见病房里响起啜泣声,以为是自己在抽噎;好一会儿后,他才发现是特里休在哭。
乔鲁诺坐起来,看见特里休泪流满面。
“我没有妈妈了。”她从臂弯中抬头,眼泪和鼻涕一起反光。女孩望着乔鲁诺,泪水大滴大滴、毫无节制地流下来,毫不凄美,像受了委屈的孩子,抓住了第一个可以倾述的人。“我再也没有妈妈了。”她呜咽道,乔鲁诺不再犹豫,他伸手拥抱了女孩,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有一颗晶莹的水滴。这是谁的眼泪?他不知道。特里休的哭声中夹杂着控诉,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