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曾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,可那么多年了,江澄却仿佛凝固在十三年前的那一刻,从未改变,不曾放下,不曾变得更好,不曾愈合—他把自己变成一道活生生的伤口,只是更深了,更瘦了,更尖锐地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,用一道道的鞭痕提醒自己不要忘却。
那道横贯在江澄胸口的戒鞭伤痕,不咎于对魏婴最深的鞭挞与嘲讽。
这是替谁挨的戒鞭,替谁失的金丹呀。
看上去那么、那么的疼。
即使填上了一颗金丹,也填不平如此的沟壑。
可笑他魏婴活了两辈子,却直到今日才知道,他自以为是的牺牲,本来就是他该还的因果—那么他难以放下的骄傲,究竟又算是什么东西?他凭什么对江澄说"还",凭什么还给江家,又凭什么对江澄说"都过去了"?
光是想起江氏祠堂中的那一夜,他就止不住地感到双手忍不住的颤抖。太荒唐了,太荒唐了,他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呢?江澄听得他说的混帐话,又想了些什么呢?那时在观音庙里,江澄为什么…为什么不告诉他?为什么不干脆打他一顿,为什么不干脆抽他几百鞭?
他都哭成那样了啊。
他从小那么那么高傲,该有多伤心,才会哭成这样。
魏婴从前只弄哭过江澄两回:一次是江澄的小奶狗被送走,一次是他十四岁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成重伤,江澄趴在他的床边偷偷哭,还不想让他知道。
可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?魏无羡想伸出手来轻轻摸摸他的头发,却又凝固在半空。
江澄,你凭什么不告诉我?!
他感觉自己的眼眶烫得仿佛在被灼烧,连同一整个头颅里都燃烧着绵延的幽火,由前世烧到今生。说不清是孤愤还是悲伤,也说不清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他,魏婴攥紧了沉睡中江澄的手贴在额前,像是试图抓住洪流中的最后一根稻草,努力地握住他另一半孑然漂泊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