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厮登时变了脸色,立直了脊背,眉眼锋锐得很,显出些少年人的意气来。他盯着赏钱看着,从大洋里头挑出一枚来,上面并非什么银元的字样,而是刻着繁密古怪的图腾。“久闻秦帅大名,少爷在楼上雅间,您随我来罢。” 秦究敛下眼里玩味的笑容,掸了掸衣上雪尘,跟着人上楼。 屋子里地龙的火烧得正旺,严冬三九的日子,这里头却比春天还暖和几分。
花几旁不大合仪地放了张躺椅,只穿了件绸质衬衫并一条西裤的青年半阖着眸子躺在上头,姿态闲散随意,正是南方今年异军突起的于家的表少爷游惑。这称呼里虽是沾了个表字,显得不大中听,可对于这于家稍有了解的人都晓得,于家能数年之内打下偌大的一份家业,全倚赖这表少爷。那正经继承人也是丝毫不嫉妒,成日里对他哥不仅十分亲近敬重,
在外头也是相当维护这位表兄。是以虽然游惑并没有这份需求,但也可称是兄友弟恭的典范了。 那少年将秦究引至屋内后便退下了,秦究兀自寻了个圆凳在桌旁坐下,也不急着说话,只饶有兴致地看着躺椅上懒得动弹的人。 “今年南方倒是罕见的大雪。”“不比北边儿年年雾凇沆砀。”“却也不是什么好事,江南再富庶也是满街饿殍。
”“那倒是要向秦帅请教此间经验了。” 一来二去的,两人谁都没讨得些好,秦究给自个斟了杯茶,是明前的龙井,已有些凉了,在温暖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。他心下嗤笑,倒正像极了他这位不合时宜的北客。 楼下戏台子折子早已换了好几出,眼下正唱着锁麟囊,苦海回身,休恋逝水的调子一阵阵往上飘,秦究模糊地笑了一下,嘴角不大明显的勾起。
“是我唐突了,先给游少赔个不是。”秦究有些懒洋洋地向游惑告饶。游惑抬起眼皮瞟了眼面前这人,站着显得身长玉立,眼神亮得惊人,挂着笑看着自己。倒不像是战火纷飞的年代里,军队统帅惯常有的模样。 长得顺眼的人,总是有些优待的。游惑没理他,起身站至窗前,负手看楼下荒凉街巷,青石板都被雪盖了个彻底,严严实实的不露半分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