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政手执长鞭,合衣立于御汤池岸。
扶苏半裸着脊背,便这样直挺挺地跪倒在他面前。
第一鞭落下的时候,皮肉撕裂后的尖锐疼痛,霎时间便抽弯了他的脊梁。
扶苏却从来不知原来这笞刑竟是这般难以消受,痛到他几乎想不起曾经替身后那人挡下的利刃,是不是剖心之殇也不过如此,……
“苏儿总说自己错了,偏偏却又是三番两次地挑衅父王的底线,——”
第二鞭紧跟着甩下的时候,扶苏几乎当即便要抠断了嵌在水池边的指甲。
嘴角早已被牙齿咬烂,浓重咸涩的血腥味在潮湿氤氲的雾气中肆意蔓延,……
第三鞭抽下的时候,扶苏那本是雪白的后背竟已被生生破开一道寸许深的血口!
扶苏登时引颈仰天痛呼一声,再忍不住的眼泪崩坏般地流淌下来,……
太疼了,太疼了,真的太疼了,……
扶苏恍惚地想着,那人不过仅仅只用了三鞭,便彻底抽碎了他的全部骨气。
然而比起肉体上所罹患的创伤,那淹煎在心底的空洞才是真正足以将人生生撕裂的疼痛,——
“扶苏错了,……父、父王、……扶苏真的知错了……!”
扶苏终究是忍不住抽噎着低声讨了饶,怎奈他的此番示弱却并不足以平息嬴政心底近乎暴戾的怒火。
“呵,苏儿竟是连这般痛楚都遭受不住的话,又如何上得了战场杀敌——!?”
扶苏狼狈地低垂着脑袋,浑身几近疼痛到痉挛。
惨白的唇间几番开合,出口却也只是零碎的、破败不堪的呢喃,——
“不敢了、……父王,……扶苏、……再也不敢了,……”
……
半晌,嬴政忽而揶揄地冷笑一声,方才将手中的马鞭丢到一旁。
须臾,只见他慢慢俯下身去,一双猿臂就这样轻轻地、缓缓地圈上了身前少年那颤抖不止的身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