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欧百合组,半清水文 东欧百合维|尔|纽|斯的黄昏不带一丝喧嚣,夕阳微笑着缓缓坠落,将天空渲染成丰收时的作物一般的颜色。维|尔|纽|斯大教堂按照惯例在每天的这个时候敲响钟声——低沉,而又深入人心,使人自然而然地感到神圣。停在钟楼顶上的鸽子们被洪亮的钟声惊飞,拍打着翅膀消失在远方。托里斯信步地走在街道上,没有明确的目的或方向。他把目光放在脚前的路上,眼角、眉梢,都微微流露出苦恼而又担忧的神色。他的靴跟踏在由石砖铺成的路上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托里斯褐色的头发被梳成东|欧少年的传统样式,一板一眼的,丝毫没有什么个性在里面。但是同样是留着这个发型的菲利克斯却满身带刺。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吧,托里斯揉着有些酸痛的后腰。他的老板的脾气一直很难让人捉摸,又给他安排了辛苦的一天。他想起了菲利又直又顺的金发和似乎还是孩子时淘气的样子,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——并没有那么直呢。那家伙现在会在哪儿呢,他想到。刚刚菲利又在托里斯那儿无理取闹了一番,任性的孩子似地大吵大闹。菲利克斯•卢卡谢维奇,明明听上去是个很务实能干的人,怎么会是这种令人伤透脑筋的性格呢。托里斯继续往前走着,不经意地皱起了眉头。生活中总有这么几个人,他们对自己亲近的人说话总是不那么客气,不知道是童言无忌还是不解人情。他们听不进别人说的话,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,任性得可以。托里斯总是在为菲利担心,害怕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性格会招来什么麻烦。可不是吗,托里斯总是爱操心,而菲利又是那种整天叫人提心吊胆的样子。菲利的朋友圈子不大,而且严格意义上能称作“朋友”的,大约也只有托里斯了,他也是少数几个能和菲利聊得来的人。托里斯的思绪茫然地飘回了多年前的一个午后,他第一次和菲利聊天的地方。菲利是波|兰人,他是立|陶|宛人,谈话也很自然地从他们各自的首都开始。他讲了维|尔纽|斯的由来,而菲利讲了华沙下水道里的龙的故事。菲利也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那种顽劣的笑容。还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,他那认生的模样——拼命地往别人身后躲,像个小女孩一样呢。现在的菲利还是这个样子,只是那个“别人”却变成了托里斯自己。想到这里,托里斯又不禁为菲利那惹人怜爱的样子笑了起来。但是他又摇了摇头,眉头也锁在了一起:菲利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。要是菲利能一直那么乖就好了,少惹点事。托里斯叹了口气;就在刚才,菲利又跑过来大闹了一通,他稍微说了几句,那家伙居然就赌气地跑走了。这么多年,真是一点都没有变,任性的依旧是那样任性。托里斯不停地走着,踢起一块小石子儿。他时不时地停下来,看一看四周。他一言不发,天边的晚霞似乎也带着几抹淡淡的忧伤。是谁的忧伤呢?有些忧虑,有些紧迫,但是又为这种细腻的情怀而感到一丝来自于心底的快乐。托里斯举起手,从指缝间望着那片天空。太阳只有在这时才显得不那么刺眼,十分柔和,像母亲,又像一个什么人。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这么一个模糊的背影,它是一缕春光,伴随着和煦的暖风。像光的精灵,亲切而又遥不可及。托里斯眯起眼睛,他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背影是一位少年,他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,长风吹起他纷飞的金发,他的腰带也在风中飞扬。托里斯觉得那就是菲利。但是如果真的是菲利,又怎么会那么美呢,托里斯想到。菲利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好朋友了,虽然和别人相处时也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,但是好像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时才会那么地任性。这就是他对自己的信任吗?——将一切礼数都甩开,把最本真的面貌展露出来。托里斯想起了自己说菲利时的情形,下意识地用右手扶住额头。他总归是宠着菲利的,一想到这些,他的心也就软了下来。菲利就像那山坡上盛开着的野花,又时像大波斯菊那样讨人喜欢,又时又如荨麻那般地使人拿他没辙。到底是因为自己太优柔寡断了,才使得菲利的气焰那么嚣张吗——是怎样让他给缠上的啊……看他那一副委屈的样子,好像错在自己似的。不过是稍微说了几句罢了,用得着这么难过吗,要是换成伊万•布拉金斯基,菲利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。再说了,菲利那种性子,也该改一改了,不然以后会吃大亏的。托里斯•罗利纳提斯,在这么下去菲利一定会被你给宠坏的……托里斯开始有些怨恨自己了,他很努力地把菲利的影像从自己的脑子里驱走,但是当脑海里一片空白时,菲利就像那波罗的海的浪花一样,起起落落地又回来了。真是淘气哪,他想道。他很快便放弃了赶走菲利的尝试,有这么一个伙伴在自己身边,总好过没有。托里斯背靠在一家店门口,把胳膊抱在胸前,眼神显示出几分忧郁。店铺都快打烊了,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。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,过一会儿就必须走了,但是他对脚下的石砖路和弯弯曲曲的小巷还有一丝留恋。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,也许是一个熟悉的声音,一串熟悉的脚步。他脚下的路消失在一栋被漆成黄色的房屋后面,虽然看不见了,但是他知道那条路还存在。但在那看不见的地方,隐藏着什么呢,会有什么人在那里——谁知到呢?又会等来什么呢,又会得到什么呢?店门被推开,打破了托里斯那带有几分哀伤的寂静。“啊,是托里斯啊,”他听见了爱德华•冯•波克的声音。他是托里斯的邻居,比托里斯年幼几岁,但是却比他高;戴着一副平光眼镜,一脸的聪明样。此时他抱着一个胀鼓鼓的打包袋,里面看上去是塞满了东西。托里斯急忙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,他很担心爱德华会问他在这里干什么。他在干什么,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托里斯的目光心虚地撇了瞥边上的墙。那面墙是由红砖砌成的,他觉得他的脸也有那么红了。像习惯里一样,他把目光移向别处;每当他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都会这样。不过爱德华并没有注意到托里斯的不安,他说了一句什么,就在袋子里翻找起来。不一会儿,他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。托里斯问到了从盒子缝隙间泄露出来的气味,是波兰饺子。“你叫我帮你带的,波兰饺子,刚做好的。”爱德华把纸盒递给托里斯。“谢谢——真是辛苦你了。”托里斯松了一口气,暗自庆幸爱德华没有问那些使他烦恼的问题。“说起来,是给卢卡谢维奇的吧,”爱德华不经意地随口说道。“是啊!”托里斯紧张得就像是触电了一样,严阵以待。“哎,你还真是关心那家伙。”爱德华并没有话里带话,语气一如往常那般友好。“啊……”“那么,时间也不早了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爱德华没有察觉到什么,毕竟这只是托里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罢了。谁会知道,那么简短的几句话却会触动托里斯敏感的神经,让他心里翻江倒海呢。托里斯目送爱德华的身影远去,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——啊,菲利克斯•卢卡谢维奇,我终究还是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哪。托里斯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有些无奈,又感到有些高兴。菲利克斯,这是他此时最想见的人的名字。他不确定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,但是他确定,菲利已经成为了他的世界里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存在。他哭泣,世界开始下雨;他伤心,就连大地也蕴满哀愁。他的脚开始不听使唤。起先是走,再后来是快走,最后变成了跑;犹如河水泛滥,一发不可收拾。他兴奋、他紧张、他忐忑、他不安。他想快点再快点,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迫不及待。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寂静无声,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托里斯急切的步伐。那盒饺子在他手里,他能隔着盒子感到它们的温热。夕阳最后的几分余辉投在他脸上,睫毛的影子都还清晰可见。那下面的一双眼睛一会儿显得狂放乖张,一会儿又像少女那样流露出青涩的神情。他的双唇微微张开,似乎很想说些什么,但却又仿佛顾忌什么似的欲言又止。他听见风在耳边低吟,看见黄昏傍晚间的维尔纽斯是那么美丽。当他的目光和那和饺子相撞,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双颊想烧红了的铁块一样烫……真是个傻瓜。托里斯跑上四截楼梯,从门前的地毯下摸出钥匙——菲利一直把备用钥匙藏在这里。他开门,动作有些粗暴,处处显示出他此时的急切、笨拙与不堪。他并不觉得累,只是感到有些胆怯。“菲利!”他只能这样说,再没有别的语言可以表达他含蓄的感情了。原本心里那种惊天动地的呐喊在嘴里也变成了一句疑问,托里斯终归是托里斯,那个温和如风的托里斯。“哎,托里斯呀,”菲利从房间里走出来,“你现在来干什么啊?”他问。菲利虽然没有说,但是他眼睛红红的,显然是哭过了。托里斯知道,菲利的性格表面上看上去是很恶劣,但是其实他本身还是十分依赖自己的。“你……没事吧。”托里斯把饺子放在一边。他喘着气,由于剧烈的运动,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,心脏跳个不停,嗓子里堵得慌。“笨蛋啊,”菲利小声的说道,带着浓浓的华沙口音。黄昏偏向傍晚,天空像被打翻了的蓝墨水,大片都是湛蓝深远的颜色。天上的云像颜色奇怪的红晕,又像悄然移动着的流年。晚风轻抚树梢,就连空气中也散发着静谧和安详;风里不带一丝尘埃,裹夹着水和植物的气息。维尔纽斯的建筑在灯火的辉映下显得熠熠生辉……“菲利,我……”托里斯犹豫着。他看着眼前的菲利,心里好像有一个湖,一个秋天里的胡,秋风吹落的黄叶荡漾在他的湖上。他能感受到那片黄叶的沉浮,和漾起的细细的涟漪。菲利的头发恰到好处地垂落,桀骜不驯的眉目此时却似乎融入了温良。是我的错觉吗,托里斯想。他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菲利,不知道是仰慕还是眷恋。那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就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。“我——”但是下一秒,菲利就已经扑到他身上,圈住了他的脖子,把头倚在他的肩上。“菲利……”托里斯能感受到菲利的气息和心跳,很温暖,熟悉里又混进了几分陌生。但是这陌生也转瞬即逝,像一头林间受惊的小鹿,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菲利把脸转过来,托里斯第一次看见这么近的菲利。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迷离,搂住了菲利的腰——他的腰比想象中的还要细一些,两胁也像原野上扎好了的草垛子那样紧实。菲利将他压在身下,而他又吻住了菲利。萦绕在一起的两股气息,脖子、耳根间的厮摩,这样可以忘却一切。时间似乎停滞在了这一瞬间,此刻即是永恒,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“我爱你。”“我也爱你。”